阳宅中摆三道黄符啥意思(鬼卿之八阴锁)

作者:访客 时间:2023年10月06日 16:58:55 阅读数:2人阅读

阳宅中摆三道黄符啥意思(鬼卿之八阴锁)

1

万花巷是一条僻静的小巷,从头到尾有十来户人家。曹领军在前面走,言三娘在后面跟着,她余光不住地往两边看。

这十来户人家看着与别处人家不同,每一户都虚掩着门,门口坐着一个男人。全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,油头粉面,长得一个比一个俊俏,惹人垂涎。

言三娘从他们面前走过时,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很奇怪,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。他们相互对视,用目光交流,那其中的内容言三娘读不懂,但却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屠户看那些待宰的牲畜,就是这种目光吧?一面想着,言三娘一面加快了脚步,追上前面的曹领军。

曹领军有意避人耳目,是以穿着便装。长袍束发,腰悬玉佩,脚蹬锦靴,不说话时很是有一股子令人眼前一亮的风流倜傥。若不知他身份,猛然遇见,准会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。

“曹公子,还有多远啊?”言三娘与他并肩而行,低声问道。

“前面就是了。”曹领军抬手指了指万花巷尽头的一处院落。

那院落也如身后这些人家一样,半掩着门,门口也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,翘着腿坐在门口的石墩上。

小伙子看到曹领军,连忙站起来,迎上前笑眯眯地问了好,眼睛瞥见一旁的言三娘,脸上顿时变了颜色,想说什么,又碍着曹领军不好说。

曹领军道:“我请来的客人。”

“客人?”小伙子活脱脱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,笑得十分暧昧,“想不到曹公子你还有这双宿双飞的爱好啊。”

曹领军闻言,眉头一皱,连声喝止,“嘴里放干净点。”

“是是是,小的该打,该打。”小伙子嬉皮笑脸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蛋,又露出为难的表情,“不过,公子你也知道莺姑娘的脾气,这院子向来容不得别的女人踏进去半步。”

“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,莺姑娘不会怪在你头上。行了行了,我们就在这儿等着,沏茶倒水一概免了,你忙你的去吧。”

“公子这话外道了不是?老主顾上门,我怎么能怠慢呢?”小伙子笑嘻嘻地说话,一面不停用眼睛瞟言三娘。

言三娘被他看得别扭,转身侧了脸朝着巷子口看。然而,才转过身就发现,那些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都在朝着他们这边张望,仿佛在等着一出好戏开锣。

这万花巷可真是个古怪的地方。言三娘凝眉想着,不由得看向满脸尴尬,朝着自己陪笑的曹领军。

今日一大早,曹领军就来言宅递了帖子拜访。他这举动不止言三娘吃惊,包括曼儿在内的每一个言宅里的人都惊得原地蹦起三尺高。

要知道,上一次曹领军为章将军的病登门求医时,可是令人抬了两口棺材堵在门口,扬言若是言三娘医不好他们家将军,那这两口棺材里有一口就是她的。

曹领军进了言宅,不落座也不喝茶,开口就请言三娘跟他走一趟。问去哪儿也不说,问什么事也只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。

于是,言三娘就一路被他带到了万花巷。

这地方只有朝北的一个入口,从入口往里渐行渐宽。地势比周围低,房子东西朝向又盖得矮小,估计屋中有半日时间见不到太阳。

言三娘看不出阳宅风水,只觉得整个巷子仿佛一个大肚收口的瓶,将所有的气都憋在里面无法流通。

这算是个日久生精怪的地形吧?言三娘想着,不由自主地摸出藏在袖子里的木雕。

自几个月前,她身上阴阳根骨的事儿被人知晓后,便一直麻烦不断。这是三界无人不垂涎的稀世骨骼,谁都想据为己有。

所以,近些时日,崔珏一直在逼着她苦练诸多救急的办法,木雕替身挡灾是其中之一,简单有效。

只听“吱呀”一声,虚掩的门被打开,从里面走出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。他停在门口看了曹领军一眼,一面用双手拎了拎外袍衣襟,稍作整理之后往巷子口去了。

曹领军带着言三娘进门,才登堂入室,扑面而来一股劣质胭脂味,还夹杂着粉汗淋漓的情欲味道。

言三娘忽地明白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,迈过门槛的脚立刻停住,没有跟着曹领军继续往里走。

屋主是一位漂亮的姑娘,深秋时节身上却披着薄纱,洁白的胸脯若隐若现。云髻松散地歪在一边,眼含秋波,脸上一层潮红。

她从昏暗的屋子深处走出来时,顿时让人觉得连屋中的油灯都更亮了几分。

姑娘的语气可不如她的脸蛋那般甜美,迎上曹领军,开口第一句话便道:“不是说了,这里不欢迎你?”

那曹领军平日里凶得好似只老虎,在这姑娘面前却变成了猫,垂头低声道:“我就是来看看你。”

“看完了?”姑娘拿起放在榻上的铜烟袋杆,吸了一口,吐出一团轻烟,顺势斜靠在榻上,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,“看完了就出去吧,别耽误我做生意。”

曹领军从腰间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,“我付钱。”

姑娘将银子丢还给曹领军,“你的生意我不做。”

曹领军立刻涨红了脸,“既然开门做生意,为什么不能是我?”

“曹遂,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生意?”姑娘放下眼袋杆,起身走到曹领军面前,“做生意是你拿银子换我身体,以物易物,不动感情也绝不会动心。可是你坏了规矩。我不同坏了规矩的人做生意。”

“你只需要点个头,后半辈子有我,你就再不用做这生意了。难道你不想从良,想一辈子都做这暗门子的勾当?”

“这是我的事。曹遂,我莺莺这辈子不嫁人,你回去吧。”姑娘紧紧裹住身上的薄纱,“立刻走,再别来了。”

“不走,话还没说完,不能就走了。”曹领军那表情像一头倔驴,拿手一指站在门口的言三娘,“她能救你妹妹。”

“当真?”莺莺凤眼转向门口,眼中的光亮将灯火都压了下去。

言三娘目瞪口呆。人未看,命未定,她可不敢就答应救人。

旁边的曹领军不住地冲她挤眉弄眼,好像一辈子的幸福都悬在言三娘的唇齿间。

半晌,言三娘道:“若是疑难杂症,我可以试试。”

“姑娘住在何处?”莺莺急走几步来到言三娘面前。

“城郊,言宅。”

“好,姑娘先请回,稍后我会带着我妹妹去府上求医。”

闻言,言三娘挑眉,露出意外的表情。

曹领军急凑过来道:“何必再绕一个弯子?”

莺姑娘没回答,倒是言三娘反应过来,“当然是不想承你的情。”

回言宅的路上,曹领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给言三娘听。

他与这位莺姑娘是旧相识,自从军之前就认识。两人是同乡,本都是北境小镇上普普通通的百姓。

那小镇不算大,就只有两条主街道纵横交叉,将整个小镇分成四个区域,其余道路皆是房屋隔出来的小巷子。曹领军家住在镇东头,莺姑娘家住在镇西。

一个是种地打猎的穷小子,一个是家里颇有几分家底的士绅女儿,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,若没那突厥入侵的战乱,想必这辈子都不会遇上。

文兴十五年,突厥带兵来犯。小镇就在边境上,立刻就遭了秧。平日里的平和尽数被异族铁蹄踏碎,只余下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。

幸亏突厥兵的目标是青灵关,所以没有在小镇多做停留。

次日,大批的难民成群结队地逃往最近的关隘凛城。躲过一劫的莺姑娘也在其中。她一个娇弱的少女,带着还没有懂事的妹妹,混杂在人群里,一路被裹挟着往凛城走。

话说到这儿,曹领军不由得摇头叹气,“她这一辈子,什么都是为了她妹妹。”

言三娘没有说话,听着曹领军往下讲。

逃难路上免不了忍饥挨饿。寻常的百姓惯常就受苦受穷,到了那无法可想的时候,也总能寻出来一些勉强入口的东西,运气好的甚至能打到野味。

可莺姑娘和她妹妹不同,娇生惯养长大,五谷尚且不分,更别提自己煮菜做饭。

一连饿了几天,莺姑娘还能忍受,她妹妹却哭闹起来。莺姑娘为了妹妹,只好去哀求那些有干粮的人,看能不能分一些给妹妹。

哪曾想,那些人见莺姑娘容貌俏丽,举止温柔,立刻心生歹意,逼着莺姑娘用自己作为交换。

“于是,你英雄救美了?”言三娘忍不住问道。

曹领军面带悔色摇摇头,“没有。我遇见她时,她的第一句话是,你有粮食吗?只要分我一些,你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。”

就这样,曹领军用一把粟子换莺姑娘陪他枯坐了一宿。

“我喜欢她,从见第一眼就喜欢她。”曹领军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色,“言姑娘,不怕你笑话,我长这么从没见过那么温柔漂亮的女人。她抱着燕儿坐在石头上,轻声哄她入睡,看得我啊心都化了。”

就为了留下她,曹领军一路上努力地打猎,找可以吃的东西,每一次都分给莺姑娘。

莺姑娘感念他的好意,也心甘情愿留下。白日里同他走在一起,夜里就蜷缩在他身边,把头枕在他手臂上。

曹领军夜里睡不着的时候,就低头看莺姑娘。他想着,等熬到了凛城,他就去找一份活计,以后养着她,再不让她吃苦了。

“看样子,你并没有和她一起到凛城。”言三娘想着,若是曹领军是带着莺姑娘一起来的,就绝不会放她出去做暗门子的勾当,那么她现在应该喊那位莺姑娘一声“曹夫人”。

曹领军苦笑,“半路遇上当时凛城的守将派人抓壮丁。我被抓走之后,就一直在军营里。操练,杀敌,后来得了章将军赏识成了领军。”

他也曾派人寻找莺姑娘的下落,只可惜当时兵荒马乱,谁都是自顾不暇,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?

一连找了几年,连曹领军都觉得,莺姑娘和她妹妹可能已经死在战乱里,渐渐的也不再找了,直到后来再遇上。

“好些年前,兵营里因为狎妓的事出过乱子,想必言姑娘你也听说过。”

见言三娘点头,曹领军继续道:“所以章将军立下规矩,不许当兵的狎妓。但这种事儿从来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,开在明面上的窑子不让去,就去暗门子。将军那儿只需要面子上过得去,下面的人不出事,也就不苛责。”

“你是这么遇上莺姑娘的?”

“是,两个兄弟带着。”曹领军说着,眼圈有些红了,忙别过脸免得给言三娘看见。

言三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只得用手拍了拍他肩膀。

曹领军抹了把鼻子,继续道:“她那天喝多了,哭着说自己也是没办法,兵荒马乱的,自己什么都不会,又不能眼看着妹妹饿死。来凛城的路上是这样,到了凛城也还是这样。她说这辈子算完了,只巴望着妹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,还让我以后别去找她。”

“就算是这样,你也还是想娶她?”

“对,我从见她第一眼开始,就想娶她当老婆,现在也想。”曹领军吸了一下鼻子,“她这样,是因为我半路走了,留她一个人。如今既然又遇上,我不会再把她丢下了。”

可你本就是莺姑娘心头的一道疤。虽非无心,到底也是曾给了她希望,又重陷她于绝望。

言三娘心里感慨,又道:“且不说我能不能救莺姑娘的妹妹,就看今天莺姑娘的态度,即便我救了,她怕是也不会答应你。”

“没事,我就是想着,她把她妹妹看得很重要,现在她妹妹病了,她心里一定难过。要是治好了,她也高兴,这就行了。”曹领军扭过头来看着言三娘,“喜欢一个人,想娶她,不就是为了看着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吗?”

言三娘微微一愣,旋即点头。

是啊,有什么事儿能比喜欢的人高兴更重要?

3

地上躺着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年纪,团团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。双眼紧闭,嘴角上挂着甜美的微笑,像是梦里遇到了什么绝好的事情。

莺姑娘站在一旁,咬着手里的帕子,目不转睛地看着言三娘。

言三娘摸了摸小姑娘的脸,完全是常人的温度。这姑娘除了一睡不醒之外,其他与常人并无异处。

“她这样多久了?”言三娘起身问莺姑娘。

“有两个月了,请了大夫来看,也看不出什么症状。”

“除了昏睡之外,还有其他的不正常吗?”

莺姑娘摇摇头,低头遮掩住已经通红的眼圈。

站在门口的曹领军见状,忙过来问道:“言姑娘,到底怎么样?”

“不好说。”言三娘摸着下巴沉思。

这小姑娘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在身体里了,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事,才让她魂魄出窍,不能归位。她魂魄已然离开两个月,若是自己逛去了地府里,可能会被鬼差当作孤魂野鬼扣押。

难道这小姑娘的魂魄在地府里?

“曼儿,让乙丑和丑丑来,把这位姑娘抬到青瓦屋里去。”

言三娘话音才落,曼儿立刻就带着两个面相凶恶的人进来。

莺姑娘猛一见如此凶恶的人,吃了一惊,下意识地朝着曹领军身后躲了一步。

言三娘看在眼里,只心里笑了一声,对曹领军道:“我这儿的规矩你知道,失陪了。”

“多谢姑娘。”曹领军抱拳垂头,又忙一把拉住待要跟着言三娘一起去后院的莺姑娘。“言宅有规矩,咱们只能在这儿等着。”

“那我妹妹她……”

“你放心,言姑娘一定会想办法。”曹领军扶着莺姑娘坐下,又见曼儿端了茶来,忙起身道谢。

曼儿打趣道:“我说咱们领军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,原来是为了心上人啊。”她放下茶盏,又将莺姑娘打量了一番,“能娶到这样的美人,曹领军你可真有福气。”

曹领军“嘿嘿”一笑,尚未开口,只听莺姑娘道:“你误会了,曹领军不过是我的恩客罢了。”

“恩客?”曼儿吃惊,她在人间很久了,自然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。

然而莺姑娘只当她年纪尚小,不能明白,又补充道:“这是行话,怪不得你不懂。恩客拿钱买笑,是我这娼妓的衣食父母。”她特地将“娼妓”两个字咬得很重,一面说着,一面余光里看着曹领军。

曼儿点一点头,笑道:“那姑娘你选曹领军是选对了。他虽不是大富大贵,可你看,他瞧着你的时候,那双眼睛里的爱意恨不得溢出来,这就足够了,对吧?”

说着,曼儿冲曹领军眨了眨右眼,转身往后院去了。

莺姑娘万没想到,人世间这些规矩曼儿一点也不在意,本以为曼儿会露出鄙夷神情,让曹领军面上无光,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回答。

幸而曼儿离开了,否则这话她是绝没办法接下去的。

青瓦屋里,言三娘嘴里含着黑泥坐在地上,看着长明灯的灯影里显出人形。

“小哥哥?怎么只有你一个?”言三娘吃了一惊。

鬼差向来都是两人一组,同进同退,怎么会有人落单?难不成地府出事了?

心里这么一想,脸上顿时露出担心。

她忙起身迎上去,还未开口,只听鬼差道:“放心放心,纯粹是因为今天太忙,大哥好着呢。本来今天来应你召唤的不该是我俩,但是大哥想着有日子没见你了,就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。”

言三娘松了一口气,“到底是大哥,知道惦记我。”此话一出,鬼差立刻皱眉瞪眼,言三娘又忙道:“小哥哥更惦记。好了,不耽误你时间,快来看看,你们是不是误抓了这姑娘的魂魄。”

鬼差跟着走过去,看了她一眼,立刻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

“你确定?会不会是别的鬼差抓了,你不知道?”

“不可能。这魂魄一看就不是鬼差拘走的,她身上没有留下鬼气。”

“那有没有可能,她自己魂魄出窍去了地府,然后被扣押了?”

鬼差翻着死人眼睛,白了言三娘一眼,“让判官大人听见你这话,非气得诈尸不可。”

言三娘皱起五官,冲他吐了吐舌头。

听着鬼差继续道:“如果躯体没有被邪祟入侵,魂魄却自行离开,只要阳寿未尽,一定会派鬼差送还阳世,这可是崔判官定下的规矩,你居然不知道?”

言三娘无辜地摇头,“我是鬼卿,又不是鬼差,地府的规矩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鬼差鄙夷地看着言三娘,“怪不得别人女追男都是隔层纱,你追崔判官就能隔座山。给地府定规矩可是崔判官的一大丰功伟绩,你要是能背出来,他肯定高兴啊。”

言三娘歪着头想了一想,“好像有那么点道理。那他除了这条之外,还定了什么别的规矩没有?”

“当然有。”说着,鬼差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,厚约一寸,“都在这上面写着呢,看完记得给我烧回来。”

言三娘抱着与铺地青砖一样长宽厚的《地府律》,看着地上仍然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出神。

地府没有,身体里也没有,那这姑娘的魂魄跑哪儿去了?莫非是在世间游荡?

可是,魂魄天生是趋向于住在人身体里的,如果身体好好的,魂魄不会游荡不归。

不是邪祟入侵,难道这身体出了别的问题?

念及此,言三娘将《地府律》丢在一旁,捻一片柳叶在手,蘸了长明灯的灯油,在小姑娘的周围画了一圈符咒。

最后一笔落下,符咒陡然腾起一阵青白色的光,从地上直冲向青瓦屋的房顶,在房顶汇聚成外圆内方,犹如铜板一样的图案。

小姑娘的身体被笼罩在青白色的光亮之中,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落。她像是在做噩梦,脸色苍白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。

忽然,“呲啦”一声,她的衣襟撕裂,一道流星似的光从她胸口一跃而起。

言三娘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。放在灯下一看,是一块金子打造的长命锁。上弦月的形状,下面坠着七个小巧的水晶铃铛。

锁的一面刻着“长命百岁”,翻过来刻着小姑娘的生辰八字。

言三娘吃惊,“八阴锁!”

4

言宅待客的正厅里,莺姑娘将长命锁接在手里看了,又递给言三娘,道:“这长命锁的确是我妹妹的。”

“除了打这长命锁的匠人之外,还有谁知道你妹妹的八字?”

莺姑娘凝眉想了想,摇头道:“妹妹出生那年,先父请人算过,说妹妹八字特殊,绝不能轻易示人。”

“嗯,因为你妹妹出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,是极为特殊的一种八字。”言三娘握住长命锁,眉头紧锁。

有这种八字的人天生就阴气极重,是做祭品的绝好材料。所以自小就会被各种邪祟鬼魅盯上,大多都还没等长大,就被人给抓了去当祭品。

那这小姑娘的魂魄是不是也被抓去当祭品了?若真是这样,仅仅凭借长命锁,恐怕还做不到勾魂夺魄。

“莺姑娘,可否带我去你妹妹的闺房里看看?”

“好。”

言三娘举步要走,忽然又停住,叫了曼儿到身边,“去城里能打造长命锁的铺子转一转,看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
曼儿应声去了,言三娘又看着曹领军道:“还得劳烦领军跟我们一起去,你身上阳气重,万一有什么事,也能护着莺姑娘。”

莺姑娘欲言又止。

本来不愿意让曹领军再参与这事儿,可言三娘如此说,她也不好阻拦,只得作罢,带着两个人往家里走。

她和妹妹的家并不在万花巷,而是在距离万花巷有半个凛城远的知贤大街。这里住的尽是些读书人,沿街的店铺多为书肆。

“这就是我妹妹的屋子。”莺姑娘上前要去开门,言三娘一把拉住她,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扯了一个踉跄,栽在曹领军身上。

“两位后退。”

言三娘从怀中取出木雕,在上面绑了红绳。红绳的另外一端系在左手的手指上,右手将青玉佩压在左手掌心。

她将木雕放在门口,左手手指轻动,仿佛操纵木偶一般,那木雕凭空飘起,撞开门进了屋里。

木雕才一过门槛,漆黑的屋中立刻生出一团幽绿色的火焰。火将木雕团团包裹住,言三娘只觉得浑身发热,如同置身火炉之中。

她凝神守心,掌中青玉佩光泽渐盛,一股翠绿色的雾气沿着红绳一路传到木雕身上。木雕周围的火焰陡然退散两旁,带起白色水汽。

但火团仍旧拦在门口,木雕无法前行。

言三娘瞟了一眼门楣,对曹领军道:“用刀劈开门楣上方三寸位置,要快,要准。”

她话出口时,那火焰似也听懂了。猛然窜起至屋顶,门楣上隐约可见从屋中透出来的火焰光亮。

接着,那团火化为蛇形,沿着门框蜿蜒出来,盘踞在门楣上。一旦曹领军的刀落下,那毒蛇立刻会沿着刀蹿上来要了他的性命。

莺姑娘下意识伸手去拉曹领军,而曹领军已经大步上前。刀出鞘,纵身跃起,大喝一声劈向门楣上方。

火成蛇形从门楣上跃起腾空,直奔着曹领军的面门张口扑来。

言三娘手疾眼快,手里红绳一抖,化为漫天红光,将火困在其中。红光如灯罩,越缩越小,最终成了线团大小的一个球,落在地上。

同时,刀砍在门楣上方,发出铮然声,像是砍到了金属。

曹领军被震得虎口发麻,落在地上捂着手。莺姑娘忙抢先上前,攀着他的手臂仔细瞧他握刀的手是否受伤。

言三娘将木雕塞回怀里,手往门楣下方一伸,两片黄灿灿的东西正好落在她掌心里。

是一面铜镜,已经被曹领军的刀砍成了两半。镜子边框刻着繁复的花纹,背后刻着的像是文字,宛如天书。

曹领军和莺姑娘面面相觑,一起盯着言三娘。

只见言三娘冷笑一声,“果然是行家做的。”接着,她又向莺姑娘道:“现在,想要找回你妹妹的魂魄,只剩下一个办法了。”

“什么办法?”

“有人以此铜镜为门路,将你妹妹的魂魄带走。我可以逆向开启这条路,但铜镜中为荒芜之地,容易迷路,所以需要有人引路。你与你妹妹心意相通,正好可以作为引路者。”

“那岂不是要灵魂出窍?”曹领军立刻凑上来,“要是有什么闪失,不就跟燕儿一样了?”

言三娘点头,“这是唯一的办法。”

闻言,曹领军与莺姑娘一同开口。

“不行。”

“好。”

曹领军神色变得难看,“这太危险。”

“这是我的事,与你无关。今日曹领军相助,恩情我记住了。这辈子还不了,下辈子再还,请曹领军这就离开吧。”

“他得留下。”言三娘连忙阻拦,“他还有用。”

万一失手了,至少还能用曹领军的魂魄把莺姑娘带回来。

5

言三娘带着莺姑娘和曹领军回了言宅,预备下了追魂需要用的东西。

她让莺姑娘在黄符组成的阵法中坐下,用红绳拴住燕儿的右手,再从窗户将红绳顺至院中,绑在莺姑娘的左手上。又用红绳绑住莺姑娘的右手,另一端递给一旁的曹领军。

言三娘对曹领军道: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千万不能放手,莺姑娘的命可都在你手里了。”

“好。”曹领军重重点头。

“言姑娘。”闭目凝神的莺姑娘忽然开口,“会有危险吗?”

言三娘愣了一下,见她眼睛盯着曹领军,立刻明白过来,笑道:“闭眼,放心。”

说完,她手指屈起,握在手里的两半铜镜拼在一起。

漩涡出现在言三娘手边,而后慢慢扩大,慢慢吞噬了言三娘和莺姑娘的身体。

再睁眼时,言三娘和莺姑娘已经身处于荒漠之中。漫天黄沙不见尽头,远处地平线上的落日红艳如血滴。

言三娘握着莺姑娘的手,“什么都不要想,只顾往前走,千万不要停下。”

莺姑娘脸色苍白,连连点头,跟在言三娘的后面,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。

黄沙眯眼,渐渐地连只有一臂距离的言三娘也看不清楚了。只有脚下的路,每走一步都会陷入到细沙里,软绵绵的,把人所有的力道都卸了下去。

那一年,也是如此。前路漫漫,毫无指望的时候,她遇到了曹遂。他和那些男人都不一样,他不要她的身子,要的是她这个人。

曹遂走在前面,怀中抱着她妹妹燕儿,而她跟在后面,就走在那高大威猛的身影后面。他给她遮风挡雨,带着她走出绝望。

那时候,她是真的希望就一辈子这样走下去。哪怕到不了凛城,哪怕一直这样风餐露宿,只要能跟在曹遂身边,她什么都愿意。

黄沙扑面,风冽如刀。手上一空,前面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。

莺姑娘立刻停下脚步,茫然四顾。然而入眼只有风沙,四面完全一样,无法辨别来时的方向,也无法找到要去的方向。

天地之间,只剩下她一个人,曹遂不告而别。

人就是这样,越是不让她想,她就越是会想。言三娘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住不走,立刻知道,莺姑娘在想曾经的事情。

唯有这段记忆既同时有莺姑娘,燕儿和曹领军,又让莺姑娘刻骨铭心,拿来做诱饵引回燕儿的魂魄再好不过。

她从怀中取出木雕塞在莺姑娘的手里,然后双手合十,扣住掌心中的青玉佩,盘膝坐在莺姑娘身边。

清冷的光从言三娘的掌心中迸射出来,直刺入昏黄的天空,犹如无数把利箭,立刻将天幕刺成了蜂窝。

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地,天幕裂开了一个窟窿,隐约可以窥见雕梁画栋。

燕儿的魂魄只剩下了虚影,从那窟窿里飘落下来,怔怔地站在莺姑娘的面前,泪流满面而不自知。

言三娘一挥手,燕儿的魂魄被木雕吸了进去。莺姑娘狠狠颤抖了一下,猛然睁开眼睛。

“言姑娘,我……”她自知闯了祸,忙要道歉,被言三娘抬手止住。

“人已经救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

说完,两人才转身要走,忽听见窟窿里传来一声冷笑,“既来之,则安之,何必急着走呢?”一语未了,四周的黄沙汇聚成牢笼,将言三娘和莺姑娘困在其中。

言三娘拔出匕首,在黄沙上一划,牢笼立刻变回散沙。她回手握住莺姑娘的右手,手腕一转,手指勾住莺姑娘手腕上的红绳,而后用力一扯。

红绳另外一端立刻有了动静,死死地将红绳拉住不肯放开。

“莺姑娘,曹领军是被抓壮丁了,并非有意抛弃你,此番回去同他把事情说清楚吧。”言三娘勾着红绳,眼看指尖被勒得渐渐变了紫色。

莺姑娘待要再说话,却看见言三娘放开手。手腕上巨大的拉扯力道令她站立不稳,加上周围莫名大作的狂风,她整个人竟如风筝一样飘了起来,眨眼间被黄沙吞噬。

再睁眼时,已经回到了言宅后院,整个人压在曹领军身上,红绳交错将两个人缠绕在一起。莺姑娘连忙起身,瞥见一个玄色衣衫的书生从院中井边走过来。

“你妹妹已经醒了。”玄色衣衫的书生从莺姑娘手里拿过木雕,又问道:“她在镜中遇到了什么?”

莺姑娘摇头,“我只听见似乎有人对言姑娘说话。”

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木雕,沉吟片刻后对莺姑娘道:“两位且先去客房,看看那位姑娘吧。”

“那言姑娘怎么办?”曹领军指着逐渐缩小的漩涡,“她还没出来。”

“这就不劳两位操心了。”书生淡淡地回答。

曹领军待要在再说什么,感到手上一凉,原来是莺姑娘握住了他的手。

她柔声道:“既然能出现在这里,这位公子定然也是高人,咱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。”

说着,莺姑娘拉着木然不知如何应对的曹领军进屋去了。

崔珏要破手指尖,将血点在木雕的眉心之上,而后将木雕丢入即将要消失的漩涡之中。

荒漠之上的言三娘躲过从天而降的巨石,转身之际,捻了一张黄符在手,口中念念有词后黄符凭空燃起鬼火。她将黄符抛向天空,那黄符经逆着风飘向言三娘的左侧。

言三娘又瞥了一眼天幕上的窟窿。这样繁复的装饰等闲门户用不上,铜镜的另外一个出口似乎是钟鸣鼎食之家。只可惜,以她的能力,无法越过那窟窿,去另外一端一探究竟。

正想着,一道血光从眼前飞过,直奔天幕上的窟窿。细看之下,居然是她雕刻的木雕。

就在木雕即将要越过窟窿到达铜镜另外一边时,猛然天空电闪雷鸣,木雕应声落地,立刻化为灰烬。

言三娘打了个冷颤,心觉不妙,忙掉头朝着鬼火的方向跑去。

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条红绳从黄沙下窜出,系住她的腰,用力一扯将她拉入到黄沙之下。

后背接触到坚实的地面,言三娘知道自己已经回到言宅。至于那红绳的另一端是谁,不用想也知道。

她睁开眼,果然崔珏就站在旁边,正背着手低头看她。

言三娘连忙从地上挣扎起来,“你不是跟阎王殿下一起去九重天了吗?上面一天,地上一年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“生死簿别册异动不止,我不放心。”

提起这个,言三娘脑子里灵光一现,“屋里那姑娘被人用八阴锁拘走了魂魄,我在铜镜里见到另一端雕梁画柱,不是等闲人家。”

崔珏凝神想了一会儿,“拿不到你的阴阳根骨,退而求其次,以八阴八阳魂魄替代?不是没有这种可能,但此番恐怕不是。”

“不是?”言三娘吃惊,“那你觉得?”

“对方算准了你会去救那个小姑娘,否则不会连天雷地火都准备好了。”

言三娘猛然醒悟,难怪木雕被焚成灰烬时自己会打冷颤,原来那电闪雷鸣是天雷地火所化。

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
“静观其变。”

也只好如此了。言三娘点头,又见崔珏从身后拿出一本一寸厚的书册递到她面前。

“人间竟会有地府的东西。”

“我借的。”言三娘舒手去接,崔珏却躲开了她的手。

“地府律法与鬼卿无关。”

“我……”言三娘一时语塞,挠了挠头道:“听说这律法是你制定的,我就想看看。”

一面说着,一面偷眼看崔珏。

他面无表情,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。言三娘有点心虚,莫不是地府的东西不能出现在人间?

“我这么主动了解你的丰功伟绩,你应该高兴吧?”言三娘试探着问,“看在我是为了让你高兴的份儿上,就别追究了吧?”

崔珏看了她一眼,把书放在言三娘手里,“我很高兴。”

“真的?”言三娘连忙接过书,到底是鬼差,果然比她这鬼卿更了解判官的心思。

“嗯。“崔珏点头,“你完好无损,我很高兴。”(小说名:《鬼卿之八阴锁》,作者:箫箬 来自:每天读点故事)